烏坎村的民主「實驗」並不如預期順利，村民雖一人一票選出村支書林祖戀，但被賤賣的土地至今仍未能追回。圖為2014年3月烏坎村民再次民主選舉村長。（AFP）
文／王淨文
五年前的戲路又在上演
2011年9月，廣東烏坎村爆發了震驚全球的「烏坎事件」，4000多村民抗議村官私下賤賣了村裡耕地，20多次上訪無效後，他們上街遊行，武警全面封鎖了村莊，參與維權的村民薛錦波等五人被警方抓捕，薛錦波被關押三天後死亡，引發了更大規模村民抗議，在外媒的曝光下，當局被迫妥協。村民們不但趕走了村幹部，還成立了村民自治會，抗爭三個月後，終於在一人一票的選舉中，選出了自己的村長：林祖戀。該事件成為中國民眾抗爭維權和基層民主進程的標誌性事件，烏坎也被外媒稱為是「中國大陸的民主孵化器」。
2011年烏坎事件最終以村民選出自己的村長林祖戀（發言者）落幕，成為國際矚目的中國民眾抗爭維權和基層民主進程的標誌性事件。（AFP）
被抓捕的民選村官林祖戀。（AFP）
沒想到五年後，同樣的政治伎倆、同樣的權鬥陰謀又重演了一次。
習出訪日 烏坎抓人
事件發生的時間點也很特別。2016年6月17日上午，習近平離開北京前往歐亞三國訪問，就在當天深夜，烏坎民選村主任林祖戀突然被警方帶走，原本關注習出訪的國際媒體，紛紛導向報導烏坎事件，中國惡劣的人權現狀也令習近平臉上無光。
據多方媒體介紹，林祖戀原本計畫在6月20日帶領村民進行討回失地的大遊行，18日凌晨林被抓後，2萬人口的烏坎村，2000名村民自發舉行遊行，人們高呼「釋放村長」，「還我們土地」等口號，結果引來400警察封鎖了烏坎村。不過警察沒有抓人，只是在旁邊觀看村民遊行，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很多村民對《蘋果日報》、《金融時報》、《紐約時報》、BBC等外媒表示：「林書記被抓，被指控是貪官。我們村民百分之百不相信。這是高層當局幹的，他們想要壓制土地問題。」
《金融時報》分析說，2011年廣東時任省委書記汪洋安撫烏坎村民，和平解決對峙，贏得外界稱讚。但是強硬派擔憂這個結果將激起其他地方效仿。在中國，強徵土地問題是最普遍的社會動盪來源。最新一波抗議將考驗現任省委書記胡春華。
林祖戀6月18日凌晨以涉嫌貪污罪被抓，18日下午汕尾市檢察院違規破例，安排已因「涉嫌受賄」被立案拘查的林祖戀與太太楊珍通電話，誰知林祖戀異常堅決，告訴太太不要怕，電話被馬上掛斷。但等到了傍晚6點半，林祖戀再次得到允許與家人通話，這次他態度大變，囑咐太太「不要和外面的人配合遊行」。
官方抓人時就指定了新村長
6月20日烏坎村副書記張水金來到老仙翁廣場，登上大臺，向村民宣布自己接任村書記一職。張水金稱，這是東海鎮的決定，已於6月18日生效，即林祖戀凌晨被帶走後，不到24小時張水金便已接替林成為官任村書記。
張水金稱，村民6月20日的集會違反了國家法律，「現在陸豐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視，已經派市委書記和市長來解決」。不過村民們均反對他接任村書記。有情緒激動的村民指著張水金痛罵他是「陸豐走狗」、「鄉賊」、「山賊」。
據香港《蘋果日報》報導，林祖戀自18日凌晨被抓走後，越來越多境外媒體突破警方封鎖線趕到烏坎，夜宿村屋，追蹤報導村民維權。20日，有香港記者與包車司機分道進入烏坎村，司機在經過路障時，公安扣留了記者的私人物品和公司電腦。司機後通知記者說，警方讓他們去東海鎮某酒店拿行李。記者識破當局「詭計」是想將記者引出村扣留。記者表示財物暫由政府人員保管，拒絕出村。
一招不成，再出一招。當局20日突然主動通知村內的記者，稱將在汕尾市開記者會通報最新情況，不過此「詭計」再次被記者識破，稱此為調虎離山計，欲將藏在村中的記者一網打盡，後證實記者會果然是陳腔濫調。
林祖戀上電視自供貪污
林祖戀被無預警拘捕後，6月20日下午陸豐市檢方發布通報稱：2012年以來，林祖戀涉嫌利用工程項目建設管理的職務便利，在民生工程項目發包環節收受賄賂，數額巨大。21日早上汕尾市委市政府召開記者會，稱林祖戀已供認收受巨額賄賂，記者會上還播放了6月20日林祖戀接受陸豐市檢察機關審訊時的視頻。
視頻中，身穿花格短袖的林祖戀視線朝下，面無表情，一個字一個字但聲音洪亮地緩慢地說：「由於自己對法律知識的淡薄和無知，在民生工程中收受了（在此他停頓一下，各……呃……各項目，他又繼續說下去）各項目回扣的款項，以及在村集體購買資產中也收受了巨大的回扣，這點是我最大的犯罪行為。我在這問題上一定如實地向檢察機關投案自首，對這點我會如實坦白地交代。」林祖戀一說完，在影片最後能聽到旁邊傳來一句「好了」。
林祖戀的「視頻認罪」，非但沒有平復社會輿論，反而把網上輿論推向高潮，人們都稱他是「被認罪」。《蘋果日報》報導，林祖戀的孫子、20歲的林立義，在6月20日被陸豐市公安局帶走，林立義獲釋後表示，公安抓他的目的是為了逼其祖父認罪。
港媒報導稱，20日有多位村民及林家親戚收到陸豐市公安局的傳票。其中包括烏坎村委會副主任蔡禮綢，他太太透露，警察逼29歲的小兒子在證明林祖戀受賄的文件上簽字。「蔡太講到這裡不斷流淚，稱對不起林，但面對二、三十名警察，怕兒子被捕只能讓他簽字。」
認罪片段被剪掉10秒
6月23日，有網民爆料說，仔細分析官方公布的林祖戀「認罪」錄像，發現有近10秒片段離奇消失：錄像背景有一個電子鐘，該鐘的電子時間於21時46分45秒時，突然快進10秒，跳至46分55秒，明顯曾經過剪接。
對於官方公布的「認罪」片段，林祖戀妻子楊珍及村民均表明不會相信，認為林祖戀是在受壓力下，且因救孫心切而「照稿讀」；村民表示深知林祖戀為人，故仍堅持上街，要求官方早日釋放林祖戀。
林祖戀的孫子林立義，獲釋後接受香港傳媒訪問，講述他被捕經過。他指出，負責抓捕他的公安，一上車就興奮地打電話報告，車上另一個人插嘴說，「當然了，我副局長親自出馬」，並露出很得意的樣子。林立義相信，陸豐公安局當時正到處搜捕他，判斷爺爺被迫在視頻「認罪」，有六成是他被抓的因素。
從20日下午2時被帶回公安局，到21日凌晨2時獲釋，期間12小時，林立義有近10小時被不斷、重複訊問，公安對他說問題很嚴重，涉嫌策劃煽動上訪，要求老實交代，並逼他發微信勸阻遊行。
林立義獲釋當天上午，汕尾市政府播出了林祖戀認罪短片，該段短片就是林立義被捕的當天錄製的。
村民為林祖戀喊冤遊行
儘管官方認定林祖戀貪污，但烏坎村民不信。6月20日，村民繼續發動連署運動及遊行，逾千名村民在寫有「林祖戀為烏坎土地問題受不白之冤」的白布上簽名，促請中共當局盡快放人。
據港媒報導，烏坎村民大會20日在當局調派大批武警和特警包圍下如期召開，逾3000村民手拉白色橫額集結，他們高呼「還我土地，還我書記」的口號，並在村內遊行半小時，大批全副武裝的警員在一旁戒備。
烏坎村支書在20日「被電視認罪」後，於24日再次「被毒跑道」，但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圖為香港支聯會6月21日聲援烏坎村村民促釋林祖戀。（潘在殊／大紀元）
有評論稱，官方說法難以服人。如果林祖戀上任以來就開始「大肆收受賄賂」，還遭「群眾多次舉報」，那麼在他被抓後，村民應該慶祝，而不是群起抗議、上街要求放人。更令人想不通的是，在這四年間，公安不理、檢方不查，但雙方卻在6月17日突擊立案、連夜抓人，製造恐慌，並再度引發群體事件，惹得國際注目。這背後到底有怎樣的貓膩呢？
烏坎背後的廣東官場黑幕
烏坎村隸屬陸豐市，陸豐市隸屬汕尾市，現任汕尾市政法委書記鄭佳，曾任陸豐市委書記，特別是曾任陸豐市東海經濟開發區黨委書記、管委會主任，烏坎被強徵的耕地，大多位於此一開發區。也就是說，鄭佳很可能參與了烏坎土地的非法徵集。
時事評論員陳思敏分析說，烏坎至今未解的土地問題，所涉及的開發商，5年前有碧桂園集團，5年後是華輝集團，兩者分別交集一個主要關聯方──祖籍烏坎的港商陳文清。陳文清在烏坎村內徵地始於1997年，還曾連任四屆汕尾市政協委員，並當選過廣東省第七、八屆政協委員，這期間，歷任了謝非、李長春、張德江三位省委一把手。
回顧5年前的烏坎事件，時任陸豐市委書記陳增新，在事發7天後，被火速調離並升任汕尾市政法委書記，即鄭佳的前一任。在陳增新履新後，指示鎮壓烏坎抗議，汕尾警察與村民發生激烈打鬥，維權領軍者薛錦波被暴力致死。
陳增新之後於2012年8月涉貪落馬，在其庭審記錄顯示，其中一筆50萬元的賄款，竟是赴烏坎「滅火」時順手收取的。陳增新與鄭佳關係很鐵，兩人是汕尾前後任的政法委書記，2006年至2007年陸豐市班子的正副搭檔，也涉嫌殘酷迫害法輪功學員。
烏坎事件剪不斷的關係，還有朱明國，時任廣東省委副書記，當年被文宣系包裝成「談判有功」、打造「烏坎模式」，2012年6月還被周永康找去北京，在公安部培訓會上傳授「烏坎經驗」。
不過坊間有評論，正是由於朱明國的長期不作為，才釀發禍事，他去處理只不過是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宣傳口還把他這個腐敗瀆職的大貪官炒成「政治明星」。黑白顛倒，莫此為甚。
胡溫在廣東走出的第一步，是2007年派汪洋到此，僅2011年烏坎事件，就知廣東「老虎」雖不少，但小鬼更多，而小鬼難纏。
陳思敏最後說，「烏坎事件，5年前，讓即將交棒的胡溫吃盡啞巴虧；5年後，又讓出訪國際的習近平顏面無光，形象受損。」這是江澤民派系安插在廣東政法委系統給胡春華出的一道難題。一旦胡把握不好，不但落得全球挨罵，而且19大晉升也會泡湯。
交通、糧食、網路被封 律師受阻
6月22日，烏坎村的訊息遭中共嚴密封鎖，大陸媒體沒有相關報導，大陸互聯網亦屏蔽了「烏坎」等關鍵字。
外媒傳來的消息說，烏坎村對外交通已被軍警團團圍住封鎖，警方採取封村、斷水、斷電、斷糧等方式對付維權村民。糧車不許進入，漁港也被封鎖，漁民無法出海捕魚，烏坎村內網路被斷，電話、手機均遭監控。烏坎村被圍村多日之後，民選村代表說，儲備的糧食七日後恐用盡。當地人呼籲在外的烏坎人前去支援。
廣東安國律師事務所葛永喜律師6月22日於微博透露，林祖戀的兒子林雄、林偉、林壯委託其為林祖戀的辯護人，但當日上午11點半左右，接到所屬律師事務所主任的電話說，林祖戀家人匯到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費，已經被司法局強令退回，並且要求不許接辦烏坎的案件。
6月22日晚上，林祖戀的代理辯護人玉品健律師披露，他當天前去遞交會見林祖戀的申請材料途中，遭遇有關方面的圍追堵截，被迫返回。此前，維權律師葛永喜發推文披露，林祖戀家人聘他作辯護律師，但立即遭司法部門制止。他在23日發微信說，「只准電視認罪，不准律師辯護。」
5000人遊行 村民趕製武器抗暴
6月23日，烏坎村民舉行了5000人的遊行，村民拉起橫額，向鎮政府及市政府的路線遊行，最後到達負責抓捕林祖戀的鎮派出所，村民喊口號抗議：「還我土地！還我林書記！林書記無罪！」
這一天，國際大赦組織表示支持烏坎民眾爭取應有的人權，但這一天，官方給媒體施壓，稱他們是「非法報導」，很多媒體開始撤出烏坎。
由於擔心國外記者撤離後，沒有人再為他們發聲，村民認為警察即將會進村抓人，大部分村民開始自行準備武器對抗。有的人製作了長刀等武器自衛。
6月23日，香港有線電視記者林建誠在推特上透露已有許多記者離開當地：「很不捨地離開烏坎。極權專制下基層民眾討回自己權益是多麼困難，可以預見外媒離去隨之而來將是對村民的搜捕與逃亡，作為前線記者的我們看到此等事情內心的責任感與無力感並行而湧至眼底，化成酸澀的液體，在背別村民一刻潸然滴下。」
23日晚，有大陸媒體報導，有網民發帖稱林祖戀在42萬元的塑膠跑道工程中拿了8萬元回扣，汕尾市檢察院收到相關問題線索並且開展了初查。
等到了28日，外界只看到官方稱「林祖戀是典型的蒼蠅式貪官，每個項目他都有提成3％到20％不等」，而來自烏坎村民的消息則很少看到了。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事還沒完。哪怕官方像雷洋案那樣搞得撲朔迷離，但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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